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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跑团后续】【爱眼金鱼】来迟

爱眼金鱼的跑团后续。

12月27日凌晨四点。

浅井俊雄靠在值班室里的躺椅上昏昏欲睡,手机时不时地从手中滑下去又被他捞起来。这不能赖他,他从昨天下午三点一直值班到了现在,算是个大班了。

但浅井也很难睡着——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。

浅井俊雄今年22岁,是星辉照护所的一名实习护士。星辉照护所的老板年近五十,向来独来独往——他刚来的时候,负责带他的前辈白石琉雅悄悄跟他说过,老板的爱人在十几年前因为艾滋病过世了,所以才开办了这家专门面向艾滋病人的临终照护机构;在这里工作的志愿者也都是艾滋病感染者,“大家互相帮助,我照顾了别人,等我到了最后的时候,也会有人来照顾我。”

他还记得白石前辈说这句话时的表情,温和而自然,就好像只是在简单地讲述一个道理一样。

浅井突然明白哪里不太对了。他翻身起来,穿过只点了夜灯的昏暗通道,穿过两侧断断续续传来的咳嗽与呻吟,朝着11号病房快步赶去。

他的心跳得飞快,因为他突然想起——下午的时候,白石前辈突然请他把自己推出去,看了夕阳。

“麻烦你了。”白石放下床头的一本海昏侯墓出土文物集粹,对浅井抱歉地点点头,“突然任性了一下……如果麻烦就算了。”

“不麻烦,白石前辈的要求我是说什么都要满足的。”浅井对他笑笑,帮他把轮椅推了过来,“今天的夕阳确实很好看,看样子要出火烧云了。”

他把病床摇起来,帮白石换了一条成人纸尿裤,又给他套上了一条厚实的裤子。白石的腿不太方便,似乎在之前的某次治疗中导致了股骨头坏死——他从不细问,只是妥帖地把他抱到轮椅上,又给他披了盖了十几条毯子,几乎要把他埋了起来。

白石像是很开心一样地笑着:“浅井君越来越会照顾人了。”

“做的就是这个嘛。”浅井帮他戴上棉线帽,遮住方便打理的寸头,“白石前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,看到什么了?”

“嗯,中国的海昏侯墓发掘出了《论语》的竹简,可能要有新的篇章了。”

浅井俊雄愣了一下,似懂非懂,“……啊,那还真是很厉害。坐稳了吗?我们要走了?”

“嗯。”白石有点紧张地把手从毯子的缝隙里钻出来,把着轮子旁的扶手,“我们走吧。”

夕阳灿烂。浅井和白石一坐一站在照护所的屋顶平台,整个头顶都是恢弘壮丽的云霞,时有几只冬日的飞鸟翩翩而过。十二月份太阳落得早,斜斜地照在他们的脸上,像个大咸鸭蛋黄似的并不耀眼。

“真好看啊。”白石满足地叹息,“我一直觉得,你看,从天的这边到那边,从橙色到紫色,竟然那么温暖和漂亮。”

“还有粉色。”浅井跟着他的手指看过去,“那边还有银蓝色。那里的云彩明明是铁灰色的,但是因为那道金光,一点都不显得沉重和冷,反而也很暖。”

“他们说乌云背后的幸福线,大概就是这个了。”白石点点头,看着两只鸟儿飞过去,“真好看啊。”

他放下手,突然觉得指间早已熟稔的质感突然缺失了下来。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,“等等,我的戒指……我的戒指好像掉了!”

“戒指?”浅井赶紧俯身查看,“是那个云纹的戒指吗?”

“……对,是他送的戒指……”白石喃喃,“可能是……可能是他拿走了……”

“那个,白石前辈,你别急,你别着急,我一定能给你找到的!你坐好啊,我我蹲下看看!”浅井蹲在一边,一边摸一边查看着,“你别动你别动,你会摔下来的——我来,我来!”

他循着来路一点点地往回寻找着,“我马上就能找到了,白石前辈别急!”

白石尝试了一下,盆骨处仿佛锯子在磋磨一样的剧痛让他只好缩在轮椅上嘶嘶吸气,半天都缓不过来。他焦虑地抚摸着自己的左手,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瘦得骨节嶙峋,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形状。

所以连戒指都已经戴不住了。

他愣了愣,重新看向下坠的夕阳。

“找到了!”另一边传来浅井惊喜的轻喊,“找到了,哎呀……卡到砖缝里了,怪不得一下子没看到。白石前辈,你看!”

“……以后别叫我白石前辈了。”他轻声回应,“在这里叫前辈……不好的。”他珍惜地接过戒指,银质打着粗糙的云纹的戒指反射出温和的银光,“太大了,戴不上了呢。”

他把无名指套进去,戒指松松垮垮地挂在上面,中指、食指、大拇指,都是一样。

“那就当项链吧?来,把它穿进去,我帮您戴上。”浅井这样说着,把自己的项链解了下来,卸下上面的天鹅吊坠,“什么好不好的,当时是您带的我,当然要叫前辈。就算是谈生死,我们大家不也都总是要死的吗?”

他帮白石把项链重新戴上,在脖颈后轻轻扣上扣环。戒指落在白石胸前层层叠叠的毯子上,仍然泛着柔光。

“……说得也是。”白石笑了笑,“谢谢你。”

他们本想一直待到太阳落山的,但没过一会儿白石就开始发抖了。他有些担心,连哄带劝地把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的白石推回了病房;回了病房之后,白石又张罗着在沐浴椅上冲了个澡,晚餐甚至还加了一个蛋挞。

现在想想,很多事情都很反常。白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好的精神了,反复肺炎、腹泻、反复感染都持续地折磨着他的精神,暗色的斑块也已经爬满了他的全身。他的朋友们来探望他的时候,他的状态越来越糟,止痛药更是从来都没停过,甚至有了轻微的成瘾症状。

浅井太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了,他已经经历了无数回,甚至第一个亲历的过世的病人就是白石带他照顾的;那是一个夏日的清晨,同样是这样幽深的走廊,白石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在他身前,冷汗从他的额角后背缓缓渗透出来,打湿了衬衫。

白石和浅井进去时,佐仓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晰。他目光空洞地在床上抽搐着,甚至没意识到白石和浅井的到来。他的年轻的脸上写满了迷茫的恐惧,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着。

“……妈妈,我想回家……”

白石握住了他的手,“佐仓桑,我是白石。你还认识我吗?”

佐仓的声音低哑而干涩:“……妈妈。我想要那辆红的小汽车……”

“好的,好的,红色的小汽车很快就开过来了。”白石抚摸着他的脸,转头问正在查看生命体征监测的浅井:“通知他父母了吗?”

“通知了,应该很快就会来。”浅井点点头,双手却忍不住有些发抖,“……已经意识谵妄了,血氧也很低……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上氧气?还有、还有……”

“浅井君,我知道你有在急诊工作的经验,但是……”白石看着他,轻轻摇了摇头,“来这里的人,都是在知情同意书上签过字的。”

“……他才23岁。”浅井轻声喃喃。

白石垂下目光看着佐仓,“……是啊,他才23岁,还是个孩子。……红色的小汽车,还想要什么?”

佐仓想了很久:“……还想拍照。……有个徕卡的定焦镜头,50毫米的……”

白石和浅井哑然了片刻。佐仓在网上名叫GlimpseOfFire,是个相当有名的摄影师,在他镜头下的男男女女在紫红色的光影下摆出充满艺术感的姿势,动作中写满挣扎和渴求。

直到今天,都有几百万粉丝在等着他的新作品。

白石只是继续轻轻揉着他的脑袋,“已经去买了。很快就有。没事的,没事的。”

意识飘飞的佐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,他对面前的人不断地索求,但他们除了安慰,并不能给他更多。他想要品红色的LED灯,想要写着Eternal的刺青,想要一杯可乐,想要一朵蒲公英,想要Tom Ford新颜色的眼影,折射出金色偏光的色彩。有些东西浅井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,在他搞明白那是什么之前,佐仓便已经转换了下一个目标。

最后他说,“我想妈妈。我想要妈妈。”他带着莫名的恐惧松开白石的手,把自己缩进被子里,“我不要你们,我要回家,现在就要回家……”

白石看向浅井。浅井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给白石看了短信界面,标注着“佐仓母亲”的短信弹出来:

“能后天再过去吗?明天清要结婚了,我们现在不太方便。”

白石拿过手机,深吸了一口气键入:“佐仓健就要死了。”

他发送出去 ,想了想,又补了一条,同样发出去:“他也是你的儿子。”

另一头沉默了片刻,显示正在输入的三个小点点明了又灭,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收到。白石随手锁上了屏幕,把手机丢给浅井——浅井觉得白石的表情里带着他从未外露的痛楚,甚至有一丝恨意。

“算了。”白石摇了摇头,“他们不会来的。”

浅井愣了一下。他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白石向来冷静自持的外壳下的一处崩裂,但他不敢望进去,只好说了一句“我去给他找蒲公英”,便飞快地跑了出去。

浅井的手机果然再也没有收到新的短信,只留下生命检测仪器上的读数缓慢而坚决地落下去,继续落下去。

佐仓仍然缩在被子里,话语已经变得迟缓而破碎:“……我好怕……这里都是白的……我要回家……”两滴浊泪缓缓地从他的面颊上滑下来,他的呼吸浅而缓,甚至许久都不用呼吸,“……回家……累了……”

白石试了两下,怎么也蹲不下去,索性坐在地上,用身体靠着床边支撑。他伸出手去轻柔地抹掉佐仓的泪水,彼此碰触着的手和脸在此时都一样的冰凉:“……你已经很勇敢了,小健。这里就是你的家……可以休息了。”

佐仓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:“……可以了吗?”

“……嗯。”白石努力笑了一下,“可以了。”

浅井护着蒲公英飞奔回来的时候,白石仍然握着佐仓的手坐在床边,腿脚已经疼得开始控制不住地打颤。心电监护上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,单调而令人烦躁的电子音萦绕不绝。听到脚步声,白石这才回过头去看向浅井:

“有蒲公英沾到你的头发上了。”

浅井低头一看,那朵蒲公英早就在一路奔跑中被吹散开来,沾在他的胸前、发间,也飘落在疗养院的走廊里。他一直护着的,只是一根光秃秃的梗而已。

“……还是什么都没做到呢。”他伸出手去,用力把白石拉起来,“我……没帮上什么忙。”

白石罕见地没有安慰他,只是拿过那根蒲公英梗轻轻放在佐仓的手里,“我们都帮不上什么忙。”他倚靠着浅井不断地往下滑,双腿几乎无法用力,“我只能保证他走的时候,不是孤身一人。”

接下来的五个月,即使在浅井的眼睛里都觉得快得令人心惊。白石从疗养院里租了一架轮椅,从稍微有些体重变得骨瘦如柴,他的个人社交账号上难得地挂满了物品转让及出售信息,在从志愿者的职位上离开前,最后一次自己给自己办理了入住手续。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,像是一夜深秋的雨后,白石就像窗外那棵枫树一般落尽了红叶,只剩下崎岖的枝干。

他推开门。白石蜷缩在被子里控制不住地颤抖,半张脸埋在从家带来的大毛绒熊的肚皮里,一只手放在胸口握着项链。枕边有一滩暗黄发绿的液体,里面还有几块几乎没消化的蛋挞。床头柜上的药盒里给他放满了每天要吃的药品,但现在,所有的止疼片都被他挑出来吃掉了——但那依然不够。

他甚至没意识到浅井已经来了。

“白石前辈。”他学着当时白石的样子,蹲在白石的身边,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肩膀,“……我来了。”

白石几乎没有力气睁开眼睛,嘴唇毫无血色。他轻微地哽咽着,气声断断续续:“浅井君……谢谢。”

是时候了。到了现在,即使不看生命监护仪,浅井也渐渐能够意识到最后时刻的到来——它有种特殊的气味,是腐朽、绝望和沉寂组合在一起,像是一块浓黑色的幕布。

“我可以……我现在就给你的朋友们打电话。”他轻声说,“她们会过来陪你的。”

“……不用了。”白石的嘴唇张合了几下,胸口几乎没有起伏,“我、只想……再看一次日出。”

浅井猛地别过头去,眨掉一瞬间漫溢上来的泪水;他突然觉得这冬夜太长了,长得似乎永远都不会穷尽。

白石的身体再次猛烈地抽搐了一下。冷汗瞬间沁透了他的病号服,他几乎要把头钻进毛绒熊里面去,槽牙摩擦的响声令人毛骨悚然。他的喘息急促而混乱,从嗓子眼深处溢出一点虚弱的哀鸣,时断时续。

“需要再来一针止痛药吗?”浅井抚摸着白石打着留置针的冰凉的左手手背,“或许会好受一点……”

白石几乎没有犹豫:“最强、最强的那种……”

浅井推了一针强效止痛进去,两人沉默地等待着药物生效。时间在这一刻流淌得无比缓慢,他看着白石的呼吸不再急促,反而愈发轻微。

浅井知道,在这一条道路上每个人都注定独行。即使是陪在白石身旁的自己,也不能为他承担更多。

过了一会儿,白石半睁开眼看向浅井,声音低哑而疲惫:“抱歉,还是辛苦你了。”

浅井明白他指的是什么。他只是摇了摇头,起身去收拾枕边的那一片狼藉,“……会害怕吗?”

“……太疼了,就不怕了。”白石侧过脸,勾起一个艰难的微笑,“而且,有人在等我。”

浅井骤然间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在乎那个戒指。

他给白石重新拿了一个干净枕头,索性坐在床边帮他稍微抬起了一点上半身,搂着他单薄嶙峋的肩膀。白石的脖子全不着力,被搬起来的时候就靠在浅井的胸口,几乎有些亲近。

“能给我讲讲他吗?您的爱人。”

白石开始回想。推进去的止痛剂终于渐渐起了效果,他身体中的痛觉就像逐一被关闭了一样——并不是完全不疼,但此时此刻就像是隔开了一层厚厚的玻璃钟罩一般,遥远而模糊。同样遥远而模糊的是浅井的面庞,以及病房里还未来得及撤掉的圣诞节装饰;雪花、冬青、榭寄生都变成红绿白色的色块,渐渐被记忆覆盖。

他想起自己的童年,和两个哥哥一起好奇地逗着刚出生的妹妹,粉粉的,像个小怪物。他们的母亲疲惫地躺着,告诉他们要做好哥哥,守护妹妹的成长。

他想起初中时和全家一起去参加大哥的毕业典礼,正一郎站在优秀毕业生的讲台上发表着演讲,无数间公司的offer像雪片般向羽佐间家优秀的长子飞去。

他想起剑道部全国大赛时,队长洋平挥剑一本时的凌厉和汗珠闪出的光彩,也记得赛后庆祝宴上洋平的那一句“我最讨厌基佬”出口时鄙夷而不屑的神色。

他想起大一第一次被学长带着进入murasaki时的惊异,喝下甜丝丝的鸡尾酒之后醉得不知天地。一杯又一杯,一舞又一舞,他在人群中穿花而过,拉着不同的人的手钻进不同的旅馆,闪耀的、散碎的金粉在沉到杯底之前就被一饮而尽。没有人不喜欢他,没有人不艳羡他,慎吾会在周日的午后和他放肆地做爱,然后一起在阳台上一边喝酒一边傻笑……

他感觉自己仿佛更轻了,飘飘忽忽地似乎要挣脱沉重的身体。他渐渐放松下来,任凭身体向下坠落,这似乎让疼痛变得更远了。这很好……我可以给浅井讲讲我的爱人了,他……

他想起被室友半关切半嘲笑地告知“你最好去看看学校bbs”时的茫然不安,也想起被全家人锁在门外时的冰冷。被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旧伤疤被翻起来时仍然痛得彻骨,他记得自己后来还是砸门走了进去,被父亲当着全家人面抽了几巴掌,仍然梗着脖子不愿意服软。他的父亲怒吼着“那羽佐间家就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”,而他转身出门时,没有人挽留他。

他站上了教学楼天台的边缘,在跳下去的前一刻被松本教授一把薅回了人间。随后的日子流水般飞过,直到那个酷热的夏天,那个短寸头、鬓边漫生几簇白发的男人闯进了他的生命。

“黑羽……津……”

他轻声喃喃,眼睛疲惫地垂下去,再垂下去。他的记忆开始混乱,他仿佛记得他们在午夜的电影院里、在酷夏的祭典上旁若无人地做爱,又记得青白色的人体从河水中被抬出来,面庞却还是原来的模样。他似乎记得在酒吧里为彼此套上了戒指,又记得他们在凌晨的电影院门口分别,烟味凉薄而刺激。

究竟是什么样的?究竟发生过什么?

他猛地感觉自己被扔回了疗养院的病床上,靠在浅井的怀抱里。浅井的声音无比遥远地传过来,像是穿越了几千年的时光:“黑羽津……那是他的名字吗?”

“……他也走了。”白石轻声地答,想哭却没有力气,“谁都留不住。”

“我还在这里,白石前辈,我还在这里。”浅井用另一只手温暖着他干涸的脸,“我不会走的,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
白石抬起手指勾住浅井的衣角,像是最后的一点挽留。这让浅井加倍地难受——他同样放轻了声音,在白石的耳边悄声地说:

“……白石前辈,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……瞒着所有人。”

“我其实……并没有感染HIV,也不是同性恋……我只是很喜欢在这里,喜欢照顾大家。”

“白石前辈,会因此讨厌我吧……但我还是想,白石前辈值得知道真相。即便如此,我都想告诉你……”

“你,不是孤身一人。”

白石很久都没有回应,久到浅井以为白石不会再回答,甚至伸出手指去试了试白石的鼻息——一道清浅的气流轻如蝉翼地扑在浅井的手指上,然后他听到白石带着笑的回答:

“不,这真是……太好了。”白石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,“……太好了。”

浅井的衣角从白石的指间滑了出来。

房间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,甚至是穿着睡衣的友绘和宁宁站在门口,看到白石倚在半个身子在床上、半个身子在床下姿势别扭至极的浅井的臂弯里,表情平静得像是正在睡着。

“白石前辈,你看……她们来了。”浅井轻声地呼唤,“偶尔也要……相信人一次,对吧?”

白石没有回应,他再也不可能给任何人回应。他固执地睡着,眼镜歪到了一边,床头的海昏侯考古集萃只看了三分之一。

东方的天空,终于渐渐亮了起来。

白石结局· END

参考文献:https://www.mskcc.org/zh-hans/cancer-care/patient-education/towards-end-life#section-11

场景参考:La La Land/BPM Beats Per Minute/Normal Heart